小静什么都没问，黎菁猜她应该知道些什么，她笑起来，对小静更喜欢了。</br></br> 她从陆训手里把那袋东西拿过来递给了小静：“不用说东西是我送的，说是你买的就行。”</br></br> 小静伸手接过，顿了顿她看向黎菁，认真说了句：“菁菁你很好，没有人会不喜欢你。”</br></br> 黎菁脸上笑容更深，“我也觉得小静你很好。”</br></br> 时间不早，简单两句道别的话说完，黎菁伸手去挽过陆训胳膊，离开了。</br></br> 两个人也不在意是在外面，她挽着他胳膊，陆训另一只手覆在她挽着的手上，视线时不时注意向她，替她看脚下的路，旁人一眼便能看得出来他眼里心里都是她。</br></br> 小静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两个人一个高大英俊，一个美得般般入画，背影都是那么般配。</br></br> 这样般配天生一对的人，就算没有柜台的相遇，也会在其他地方看对眼，哪里是旁人能插得进去的。</br></br> 巧巧真是魔怔了。</br></br> 小静收回视线，看一眼手里的购物袋，轻吸口气，又走回了她先前避出来的病房。</br></br> 祝巧巧的病房就在护士台过去第四间，不是多远，没两分钟就到了。</br></br> 外面天色黑了，马上过晚上探看时间，病房里祝巧巧临床的病人精神不济已经睡下，守夜的亲属也躺在了巷道的一张小折叠床上，没睡，嘴上叼着根牙签棍正无所事事，注意到小静，他翻身从小床上坐起身，脸上带出看热闹的兴味。</br></br> 祝巧巧那床，母女二人倒是没吵了，祝巧巧一身病号服靠躺在床上，神色木然的望着前方，眼里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br></br> 李桂芝坐在她床边，手上捏着张已经泪湿完的手帕，时不时的抽泣。</br></br> 小静看一眼都能感觉到那股僵凝压抑的氛围，她轻吸口气，无视掉过道里准备看热闹的男人，她走进了病房，稍稍笑一下喊了人：</br></br> “阿姨，巧巧。”</br></br> 祝巧巧听到声音眼睫颤了颤，却没抬眼看她，苍白的一张脸木然依旧，倒是李桂芝赶紧起身招呼了她：</br></br> “小静啊，你还没走？”</br></br> “这么晚了你回去不安全的啊。”</br></br> “没事，我和对象约好了，他等下就来接我。”</br></br> 小静笑回了句，把手里的东西放去了祝巧巧边上的木桌子上，顿了顿，她看向祝巧巧，“这些都是菁菁给你买的。”</br></br> “她刚刚来了，但是没进来。”</br></br> 祝巧巧苍白木然的脸上出现一抹裂，下一瞬，她眼里的泪滚了出来。</br></br> 第116章 我不同意</br></br> 小静把东西送到没多久她对象就来了，她也没多待，和李桂芝打过招呼，见祝巧巧还在默不作声的掉眼泪，她轻拍拍她肩，让她注意休息，离开了病房。</br></br> 李桂芝也是这会儿才想起这么晚了，她还没去买晚饭，发生这么一串事，她是没有胃口，但女儿刚这么一场大手术做下来，身体本来就亏害大，不吃东西哪里行。</br></br> 只是这个点儿了，外面也买不到饭了，她去床头看一眼黎菁买的东西，看到有蛋白粉还有补气血的阿胶，她知道这是补身体的。</br></br> 没办法买鸡汤之类的了，总得吃点热的，看女儿木愣愣坐着不理人，在挂的盐水还有大半瓶多，她想了想，弯身拿过床头放着的热水壶出去了。</br></br> 她一走，病房里那时不时吸鼻子的声音都没了，彻底陷入安静，隔壁床过道的男人没热闹好看，一直盯着女同志等下他媳妇儿醒来瞧见没准儿会让他身上没掉一块儿rou，他无趣倒回了小床上。</br></br> 晚上的病房灯只开一盏可供护士进来拔盐水针的低瓦数白织灯，光线弱到昏暗，照着祝巧巧泪痕斑驳的脸，灰白不见半点儿血色，她披散着过肩的头发凌乱毛糙，遮挡了她大半张脸，整个人透着一股死气的颓败，好似一朵花儿才刚开已经萎靡枯谢。</br></br> 祝巧巧无知无觉，她木然枯坐着，泪悄无声息的滚落，不知道过去多久，面前的薄被洇湿一团，她稍稍转眼去看了眼床头黎菁买的东西，一大袋子东西占满了桌子。</br></br> 她没想过黎菁会来。</br></br> 友情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她来的时候能感觉到，彼此疏远也能各自感受到。</br></br> 从黎菁宁愿在楼下柜台和祥姐她们八卦聊天也不再上她专柜，她心里就有数，她和黎菁今后不会再有多少交集。</br></br> 她和方晴说出那翻话，更是彻底绝了那段认识的情分。</br></br> 她知道方晴一直在和黎菁联系，她也了解方晴，嫉恶如仇，发现了她的心思肯定会告诉给黎菁。</br></br> 她都知道，但她还是说了，她就是想要她知道。</br></br> 两个人已经一个天上一个泥里，她再也不可能有机会追赶，连见一面的可能都很渺茫。</br></br> 总是不甘心的，总得叫她知道她为什么会变了个人吧。</br></br> 就算她是一摊烂泥，也得有个她为什么烂的原因。</br></br> 她想过黎菁知道这个事会有的反应，厌恶，嫌弃，愤怒。</br></br> 唯独没想过她还会为她来一趟医院。</br></br> 没有只言片语，甚至不打算让她知道，只是单纯的来给她送点东西，让她想再找个她来看她笑话不堪的理由都找不到。</br></br> 彻彻底底的证实着，一直来阴暗的是她，妒嫉的是她，她就像活在暗处不见光看不得人好的蛆，肮脏恶臭。</br></br> 她认不清自己，生出了不该有的贪念，做错了事，信错了人，走错了道，还要找个理由借口供自己支撑。</br></br> 一年，短短一年而已，她把自己变得面目可憎，活得只看得见晚上霓虹，夜晚那一幕幕，一帧帧，酒醉后那一张张男人的脸，光怪陆离好似繁花一场梦。</br></br> 但肚子的痛，伤口的痛，她身上失去的东西，隔壁床自从下午派出所来人过后隐晦的打量，家里大嫂过来的谩骂羞辱，都提醒着她那都不是梦。</br></br> 她用一年时间败送掉了自己本该平凡却未必没有快乐的未来，葬送掉了曾经拥有过的友情，永远失去了做mama的机会，落得无家可归，无处可去。</br></br> 她这颗蛆终究变成烂老鼠暴露在太阳底下。</br></br> 她这么烂，这么让人恶心讨厌，连她亲生父亲亲生哥哥都厌恶嫌弃的存在，她竟然还能跑这么一趟，给她送这么一袋子营养品。</br></br> 她不觉得晦气恶心吗？</br></br> 要是她，绝对会后悔认识过她。</br></br> “太晚了，外面买不到吃的了，我打了开水，给你泡碗蛋白粉吧？”</br></br> “我刚才去问过护士，你现在刚手术完，最好是吃好消化的汤水类，这个蛋白粉有饱肚的效果，也对你身体恢复有帮助。”</br></br> 李桂芝到底担心女儿，她出去没多久拎着一壶热水回来了，她在病房外面试着整理过自己情绪，这会儿已经没哭了，只是上午下午她哭太多，一双老眼红肿得和核桃差不多，声音也哑得厉害。</br></br> 看女儿没回话，她轻轻吸口气，强打起精神去柜子里拿了她中午从家里带过来的铝饭盒，又拿起桌上的蛋白粉开罐子。</br></br> 蛋白粉罐子密封得严实，李桂芝第一次弄这东西好半天没打开，她不禁嘀咕一声：</br></br> “怎么比奶粉罐子还难开，早知道先前带把剪刀了。”</br></br> “不过你这个朋友真是不错，和小静一样有心，也大方，这蛋白粉我先前去问过，可不便宜。”</br></br> 蛋白粉罐子总算打开了，里面还准备着有勺子，李桂芝拿小勺子给舀了一勺倒饭盒里，看一眼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的女儿，她咬咬牙又给添了一勺。</br></br> 想到护士说蛋白粉不能开水泡，她先把之前倒在一边给小静喝，她没喝的冷白开倒进了饭盒，从柜子里拿出筷子搅拌搅拌后再冲了点热开水进去搅拌。</br></br> 冲过热水的蛋白粉很快散出一股热香，李桂芝一闻就感觉是好东西。</br></br> 她拿筷子沾了点放嘴边尝了下，没什么味道，可能是太少尝不出来，不过她也没再多沾一筷子，确定温度合适，不烫嘴，她赶紧小心宝贝的递到了女儿面前。</br></br> “护士说过这个不能用开水泡，我给冲了冷白开，不烫嘴，趁热喝，小心些，别洒了啊。”</br></br> 一天没进过食，那股热香在鼻尖浮动，竟勾动起原本该麻木掉的感官。</br></br> 祝巧巧在这时抬眼看了眼mama李桂芝，老态的一张脸皱纹巴巴，她哭太多了，整个红的，眼睛更肿，里面都是血丝，一头被汗打湿了不知道多少回的短发凌乱又毛糙，灰白发丝一缕一缕斑驳在不多的黑发中间，老态又狼狈。</br></br> 祝巧巧还记得几天前李桂芝穿着蓝布碎花裙子那精神利落的样子。</br></br> “怎么了？快喝呀？”</br></br> 李桂芝见女儿迟迟不动，眼睛就那么直愣愣的盯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李桂芝突然怕也慌，她其实很怕祝巧巧做傻事，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啊，再做错了事走错了路，她也不舍得看她这么没了啊，人这辈子还长着呀。</br></br> “你又怎么了？巧巧啊，咱们……”</br></br> “妈，你能抱我一下吗？”</br></br> 李桂芝她着急的想劝女儿，听到这么一声，她心里更慌，她赶紧把饭盒放去桌上，声音惊惶的喊道：</br></br> “巧巧啊，我们别做傻事啊，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了。”</br></br> “你别吓妈啊，你要是没了……”</br></br> 李桂芝的话没能说完，因为祝巧巧突然在这时候抱住她说了声：“不会，妈，我不会再想死了。”</br></br> 她不会再想死了。</br></br> 她要活着，她想活着。</br></br> 下午的时候，她是想一死百了的，病房里隔壁床的异样眼光，门口特地来看她的医院病人的那些打量，医院护士那隐晦的瞧不上，还有大嫂骂她怎么不干脆死了，转述的她爸大哥的话……一切都让她受不了。</br></br> 就和大嫂说的，她还活着干什么呢？后半辈子没指望了，大家都知道她现在是个小姐，肮脏恶臭不知道睡过多少人，甚至出去了，还会有混混流氓路过她面前问她多少钱一晚。</br></br> 她活着，只是让家里难堪，让她妈受气受罪。</br></br> 但她真的愿意就这么死了吗？</br></br> 她还是不甘心啊，她才二十一，她凭什么就要这么去死呀？</br></br> 她从前的想法是错误的，那她就去纠正。</br></br> 她失去了做mama的机会，她还有个年迈的mama。</br></br> 她已经错得离谱了，不能更错了。</br></br> 她也不想有一天方晴和她提到她时说出那么一句：“真是白瞎你送那么一袋子东西过去了。”</br></br> 那是方晴说得出的话，她一向嘴巴不饶人的。</br></br> “等我出院，我会离开宁城，去小地方找份工作或者做点小生意，妈，你别怕，我不会让你再担心了。”</br></br> 她有这么一天，她其实早就心里有数的，她曾经在舞厅撞见过一个舞女，她生了那种病，她看见了，她当时遮着手臂对她说，干我们这行，早晚会这样的，你不当心些也会。</br></br> 她听着害怕极了，更让她害怕的是之后没多久有警察闯进了舞厅。</br></br> 她以前看到警察只感觉到安心，那之后看到警察却只有害怕。</br></br> 她被张和碧频繁的拉去接那些越来越不堪的客人的时候，她甚至想过，也许某一天她会赤身条条的看着警察冲进来把她带走。</br></br> 她害怕有那么一天，才会越来越听张和碧的话，她需要钱，需要足够多能够离开宁城，逃离张和碧梁万龙掌控的钱。</br></br>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她失去得更多。</br></br> 不过她这副样子，这具破烂身体，破烂的名声，本来也没指望嫁人了，不能再怀孩子又有什么重要。</br></br> “妈，我饿了，你把蛋白粉给我吧。”</br></br> 祝巧巧松开李桂芝，她抬起没挂水的手擦了把眼，试着笑了下和李桂芝道。</br></br>